作者 / 渠沛然
來源 / 中國能源報
我國天然氣價(jia) 格改革在“中間”環節取得重大突破。
8月1日，國家發改委、國家能源局正式發布《關(guan) 於(yu) 完善省內(nei) 天然氣管道運輸價(jia) 格機製促進行業(ye) 高質量發展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標誌著我國天然氣價(jia) 格改革在“中間”環節取得重大突破。
《指導意見》直麵天然氣省內(nei) 管輸價(jia) 格長期存在的“一線一價(jia) ”“一企一價(jia) ”等亂(luan) 象，通過定價(jia) 機製重塑行業(ye) 秩序，為(wei) “全國一張網”落地掃除關(guan) 鍵障礙。
“最大的新意不在於(yu) ‘降價(jia) ’或‘提價(jia) ’，而在於(yu) 通過重塑省內(nei) 管網定價(jia) 邏輯，打通天然氣價(jia) 格傳(chuan) 導的‘中梗阻’，讓上下遊暢通起來。”一位不願具名的業(ye) 內(nei) 專(zhuan) 家說，“這是‘十四五’規劃收官前最具分量的天然氣價(jia) 格改革政策，也提前鎖定了‘十五五’天然氣價(jia) 格改革的主基調，以‘全國一張網’為(wei) 載體(ti) ，實現上中下遊協調發展，通過製度型開放推動行業(ye) 高質量發展。”
破解省內(nei) 管網定價(jia) “碎片化”問題
此前，省內(nei) 天然氣管網大多按管道獨立核定運輸價(jia) 格，定價(jia) 主要依據該管道的建設成本、運營維護費用、輸氣量等個(ge) 體(ti) 化因素，有些省份雖同一管道經營企業(ye) 旗下所有管線執行統一運價(jia) ，但不同企業(ye) 之間價(jia) 格仍不統一。“這就造成管道天然氣價(jia) 格碎片化的問題，阻礙了全國市場整合。”上述業(ye) 內(nei) 專(zhuan) 家說。
《指導意見》擊穿了分散化、碎片化的定價(jia) 機製，通過定價(jia) 權限上收，實行統一定價(jia) 模式，由“一線一價(jia) ”“一企一價(jia) ”向分區定價(jia) 或全省統一價(jia) 格過渡，重構新型價(jia) 格體(ti) 係。
“《指導意見》有多個(ge) 突破，首先是上收定價(jia) 權限，明確省內(nei) 各級天然氣管道運輸價(jia) 格統一由省級發展改革部門製定，並明確‘原則上不得下放’。這樣一來就終結了此前定價(jia) 權分散導致的價(jia) 格碎片化局麵，為(wei) 建立統一市場奠定基礎。”國家發改委價(jia) 格成本和認證中心助理研究員呂指臣對《中國能源報》記者說。
從(cong) 定價(jia) 模式來看，《指導意見》明確要求向分區定價(jia) 或全省統一價(jia) 轉變。“這就意味著過去分散核定的‘一線一價(jia) ’‘一企一價(jia) ’將成為(wei) 曆史，由分區定價(jia) 或全省統一價(jia) 格取代，既與(yu) 去年開始執行的跨省管道‘一區一價(jia) ’無縫銜接，也為(wei) 未來‘全國一張網’掃清障礙。” 呂指臣補充說。
“對於(yu) 擁有多條省級支線的地方而言，定價(jia) 規則由‘多對多’變為(wei) ‘一對多’，直接壓縮了地方政府對管輸價(jia) 格的自由裁量空間，降低了企業(ye) 通過‘跑價(jia) 格’而非‘降成本’獲取收益的可能性。” 上述不願具名的業(ye) 內(nei) 專(zhuan) 家說。
“還有一個(ge) 突破，就是《指導意見》規定新管道原則上不再新定價(jia) ，這樣既減少了新增的價(jia) 格水平，也對管道建設設置了經濟性指標或門檻，可以更好地引導投資。” 上述業(ye) 內(nei) 專(zhuan) 家補充說。
“劍指”舊疾精準施策
長期以來，我國天然氣中遊環節存在幾個(ge) 問題。一是價(jia) 格機製割裂導致“同氣不同價(jia) ”，省內(nei) 不同企業(ye) 、不同管線運輸價(jia) 格差異顯著。例如，同一省內(nei) 同類用戶管輸費可能相差30%以上。這種碎片化格局阻礙了資源跨區域優(you) 化配置。二是冗餘(yu) 環節推高終端成本現象突出。例如，某中部省份調研顯示，氣源從(cong) 主幹管網到城市門站需經曆多個(ge) 加價(jia) 環節，成本因此增加15%—20%。
“部分企業(ye) 通過‘背靠背’分輸站，或把一條長輸管道分成不同項目，一節一節分給經營主體(ti) 建設運營，每節收取固定價(jia) 格，導致層層加價(jia) 推高最終價(jia) 格。”國家發改委價(jia) 格監測中心副處長鍾彌嘉指出。
《指導意見》延續了跨省幹線“準許成本加合理收益”的定價(jia) 原則，但對監管周期作了較為(wei) 剛性的規定，以避免超期不定價(jia) ：監管周期原則上為(wei) 三年，期間若資產(chan) 、輸氣量發生重大變化，可提前校核。同時，對僅(jin) 起“背靠背”轉輸功能而無實質管網投入的分輸站，要求“隻補運行維護成本”，並鼓勵地方政府直接清理取消。“《指導意見》精準施策，以解決(jue) 層層加價(jia) 、冗餘(yu) 環節推高終端氣價(jia) 的問題。” 鍾彌嘉說。
據清燃智庫測算，若嚴(yan) 格執行《指導意見》，多數省份工業(ye) 大用戶的終端管輸環節有望減少1—2個(ge) ，對應氣價(jia) 下降0.05—0.12元/立方米。
重複建設與(yu) 低效運營並存也是此前我國天然氣中遊環節長期存在的問題。比如，某經濟帶300公裏區間內(nei) 竟存在三條平行管線，每條管線平均負荷率不足40%。“在缺乏統一規劃的背景下，一些省份出現管道近距離並行鋪設現象。《指導意見》直指‘病灶’，要求加強項目審核把關(guan) ，嚴(yan) 控不利於(yu) 資源有效利用的項目，引導行業(ye) 從(cong) 粗放擴張轉向集約發展。”鍾彌嘉表示。
《指導意見》把“壓減供氣環節”與(yu) “優(you) 化規劃布局”並列為(wei) 省級政府的責任。一方麵，要求省級能源主管部門統一編製全省管網規劃，嚴(yan) 控“重複建設、增設不必要層級”的項目。另一方麵，鼓勵上遊氣源與(yu) 城燃企業(ye) 、大用戶“直購直銷”，並通過製定管輸價(jia) 格累加上限，倒逼現有企業(ye) 整合線路、共享設施。“對於(yu) 正在推進省網融入國家管網集團的省份來說，這相當於(yu) 給出了‘過渡路線圖’，用價(jia) 格標杆淘汰低效資產(chan) ，用統一規劃避免新一輪投資浪費。” 上述業(ye) 內(nei) 專(zhuan) 家說。
提高效率釋放改革紅利
《指導意見》中還有幾個(ge) 數據值得關(guan) 注：將收益率“封頂”，要求準許收益率原則上不高於(yu) 10年期國債(zhai) 收益率加4個(ge) 百分點，防止壟斷超額利潤。
“此前，多數省份直接套用跨省的8%的收益率上限，但這種做法其實跟省內(nei) 的實際情況不太符合。對中小管道企業(ye) 而言，5.75%的收益率上限可能壓縮利潤空間，尤其是低負荷管線，這樣可以倒逼其通過兼並重組提升規模效益。而頭部企業(ye) 憑借網絡優(you) 勢和負荷率保障，更易獲得新管道投資權限，這也是市場優(you) 勝劣汰的過程。” 呂指臣說。
據清燃智庫預測，未來三年省內(nei) 管網運營主體(ti) 數量可減少40%，將大幅提升效率。
此外，《指導意見》要求核定輸氣量時最低負荷率不得低於(yu) 50%，倒逼管網整合與(yu) 效率提升，在避免對省網要求過高的同時又設定一定門檻。此外，管道資產(chan) 折舊年限從(cong) 30年延長至40年，有利於(yu) 降低當期運價(jia) 率。
從(cong) 對行業(ye) 的影響來看，《指導意見》更深遠的影響在於(yu) 推動全產(chan) 業(ye) 鏈成本下降，最大的促進作用在於(yu) 降低製度性交易成本，釋放改革紅利。
受訪人士表示，對天然氣產(chan) 業(ye) 上遊而言，省內(nei) 不同氣源到站價(jia) 差的縮小，使氣田、LNG接收站、儲(chu) 氣庫同台競價(jia) 成為(wei) 可能。對下遊而言，大用戶可繞過層層代輸，直接與(yu) 上遊企業(ye) 談判鎖價(jia) ，城燃企業(ye) 也可通過“代輸+配氣”分離模式降低購銷成本。對管網運營方而言，統一價(jia) 格體(ti) 係帶來的透明預期，將加速社會(hui) 資本以市場化方式參與(yu) 支線、互聯互通項目投資，形成“存量資產(chan) 整合+增量多元投資”的新格局。
根據天風證券的測算，管輸費占城市燃氣企業(ye) 采購成本約25%。此次收益率下調及環節壓減，有望使下遊城燃企業(ye) 管輸成本降低10%—15%。大型城燃龍頭企業(ye) 將優(you) 先受益，尤其是在居民用氣順價(jia) 尚未完成的區域，價(jia) 差壓力有望得到緩解。
“整體(ti) 來看，《指導意見》對政府規劃能力和政策執行能力提出更高要求，也是一次對市場經營主體(ti) ‘洗牌’的過程。無論如何，這是‘十四五’末天然氣價(jia) 格改革的最後一塊‘製度拚圖’，至此，天然氣全產(chan) 業(ye) 鏈價(jia) 格政策全部完備，同時也為(wei) ‘十五五’期間進一步推進天然氣價(jia) 格改革奠定基礎。” 上述業(ye) 內(nei) 專(zhuan) 家說。
